在平壤的日常生活

飞哥casper 读库小报 2019-08-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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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接下来要记录的其实没有一条是平壤的“日常”。

傍晚抵达，入关前需要填超多表，机场并没有笔提供，感觉整个飞机的人都在等我手里的这一张。申报单的纸和日本的比起来，云泥之别。

我带去了三本杂志，被海关拿走了好一会儿，快要放弃的时候，终于出来一个人还给我。后来又有人拿走了我的手机，因为是面部解锁，他摆弄了一下没打开，很快就还了回来。（2013年1月21日，环球日报文称，朝鲜将允许外国人携带移动电话入境，但是sim卡无法使用。）我报的是私人团，跟着我的是一名导游，一名国家安全员，和一名司机。距离晚饭还有点时间，他们决定带我在市中心转转。

她几乎是在见面的第三分钟就挽住我的胳膊在大街上走，但整个行程她可能拒绝了我一百多次。

平壤人民学习堂放学后路边的青年男子

导游带我走近学习堂的时候，赶上放学，她在放学的人潮中迎面撞上了她久未谋面的两位小学同学，都正在学习中文。她掏出手机，一个智能手机，朝鲜做的，让我给她们三个合影。我提出想进学习堂里面看看，被导游拒绝。

这是平壤人民学习堂放学后路边的年轻女子。很明显女子比男子更与世界接轨一些——皮肤白皙，化淡妆，裙子套装加高跟鞋。稍加留意就会发现，在平壤找不到穿牛仔裤和不穿高跟鞋的女人。回来看脱北（百度百科显示三十万人）女孩朴研美写的《为了活下去》，原来穿牛仔裤竟然是犯法的。

出机场不久，我就觉出空气不太好，也霾。想起来之前看同事写的文章，她数次形容朝鲜的空气是多么清新。坐在车里，路过火力发电站，大黑烟囱冒着滚滚黑烟，举起手机刚要拍，身后的导游开口：不许拍！

她95年出生，中文非常好，父母是教师。今年是做导游的第三年，来这的中国人很多，一年只能休息两个月。她在车上会戴一款JBL的降噪耳机，背香奈儿的包包，搭配得体的套装，用卷发棒做头发，画眼线，穿至少八厘米以上的高跟鞋，我问她你来过中国吗，她说连丹东都还没去过。

这么一看，我比较像朝鲜人了。她谈吐不凡，比如我随口问，如果是美国人来旅游你欢迎吗？她回我：我反对的不是老百姓，是政府。我又问，在这里军官是最好的职业吗？她回答说：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是无忧无虑的。

大部分时间她像一个训练有素的AI，简单的问题她回复得得体流畅，但不能和她进行深度有效的交流，她会死机。

城市里其实有很多很肥的喜鹊。晚饭后她陪我在江边散步，提出这几天教我朝鲜语，我说好啊好啊。她指着对面的高塔，说你看，这个就是主体思想塔。这个塔两边的高楼是居民小区。楼上各挂了几个大字，左边楼上的朝鲜语写的是“一心团结”，右边这个是“百战百胜”。

出发前，旅社给我一份出团通知，结果到了平壤被告知，妙香山、国际友谊展览馆这一周不开放。来之前我做足了功课，便申请了两个行程里面没有安排的，参观国家博物馆和乘坐公交车两个项目。在国内都已经很少打电话了，但在这里沟通纯靠电话，为了我这两个申请，她和身后的安全员打了二十多个电话。

这就是我心心念念要坐的公交车，如果导游没有骗我的话，车票价格是五朝币，换算人民币三毛，而且随意坐。但她就是不允许我坐，我说坐一站也行啊，提及十次，被拒绝了十次。

说到汇率换算，在朝鲜是谜，因为它并不按照汇率来，我们能接触到的地方，都明码标价写着人民币多少钱，并不按照网上能查到的汇率走，据说整个平壤只有一台ATM机，在朝鲜期间我一次朝币都没见着，在那里美元和人民币都足够好使。

路上跑着稀稀拉拉的私家车和比亚迪出租车。我问导游，车咋买？导游说不卖，我们的小汽车都是以奖励的形式给到科学家，歌唱家，运动员的，自己不能买。这是第一次她提到科学家，万万没想到，“科学家”这三个字在后面几天会高密度地狂轰滥炸过来。我几次想走进路边的小区，都被阻拦住，她说我给你安排了参观小区，是未来科学家小区，我们最好的小区。我说，我没想去最好的小区啊，这个就行。被拒。

后来她真的把我领到未来科学家小区，那里还有人养狗。

在路上能看到很多使用太阳能的楼房，临街的家庭上，不少窗台上都养着花，在平壤呆了好几天都没看见一户人家在凉衣服。不解，问导游，她说：这个不美观，所以衣服晾在阳台围栏的下面，这样外人看不到。

回酒店的路上要沿着大同江走一阵，接近黄昏的时候我总产生某种错觉，像是回到了京都的鸭川，每天走在这总有一些恍惚，这里的男人女人就像是穿着校服的少年，骑着车回家。

我住在羊角岛酒店，在江面上。江景房，但是窗户打不开。大厅五星，感觉房间只有一星。司机，安全员，导游都住在酒店，他们保证会在大厅坐着，怕我有事联系不上他们。有一天晚上我在十一点左右下楼，果然看到他们三个坐在一楼。第二天约定好八点出发，导游早上给我房间打电话，说你可以起床下楼吃早饭啦。我拿过手机一看，六点半。

羊角岛酒店一楼有书店有商店，冰镇的可口可乐八块人民币，房间里有冰箱，我买了四瓶冰可乐欢天喜地地带回房间，打开冰箱，却发现它并没有通电，而冰箱后面也并没有插头，我研究了好半天，发现如果我要喝上冰可乐，就要把冰箱抬到写字台上？？？回国后有网了，我一查，发现羊角岛酒店的冰箱就是个摆件。最后悔的是忘记看电视了，朴研美在《为了活下去》说朝鲜的电视和收音机出厂前，都被设置好了，只能收到他们希望你听到的节目。

酒店的书店只有这一种书卖。在大部分出版物中金日成，金正日，字号要大一号。

酒店一层可以打国际电话，攻略里说不管接通没有，按照拿起电话那一刻收费。地下一层有个赌场。十美金一个筹码。不买筹码可以看，但是买了的话他们会告诉你wifi密码。我那时候已经几天没有上网，以前我下飞机连上网，微信跟瀑布似的汹涌而出，而平壤的网有多慢，微信消息每二十分钟弹出一条，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水龙头在渗水，一滴一滴嘀嗒着。

在赌场赌大小，一直押六，还赚了不少钱，临走去兑换，工作人员说，明晚你肯定还会来的，到时候一起再兑就行。

在平壤坐地铁不用安检，也没有任何刷卡的地方，只有一名穿着制服的女性站在入口处，导游带着我就要往下走，我说你带我去买地铁票啊。她说外国人不用的。我说不行，我要一张你们的地铁票，她低头在她的香奈儿包包里找了好一会儿，递给我一张。

如果她没有骗我的话，这是平壤地铁票。

全世界最深的地铁。地铁要坐好一会儿，越走越凉。

导游卷了头发，又换了一身藕色套装。

留心观察，年轻人手里也都握着手机，彩屏手机，大部分在打牌。偶尔还有看剧的，我问导游难道还能上网下剧在手机里？她说有内网的。

所有外国人都统一从一个站台上，从同一个站台下，然后统一被领到一节车厢里，这个车厢里，百分之九十都是充满好奇的外国人，剩下的就是被围观的平壤人，比如这个胸前还挂着一枚胸章的老人。

从朝鲜回国后，我和作者马世芳说起在平壤的见闻，他问我，你有没有闻到那里人们的气息，就是长时间不洗澡的那种味道。我一下就很难过。在那里的日子，这一刻已经是我离人民群众最近的一个瞬间了。虽然导游大部分时间恨不得跟我手挽手这样走在马路上，但我不知道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身上会是什么味道。

地铁里的小卖部

车开在平壤的市中心，导游猛地问我：姐，你去过南朝鲜吗？她猛地这么一问，我还有点懵，反应过来说的是韩国，又懵，不知道正确答案是哪个，最后实话实说:我去过。她接过话来说：唉，你看这条大街上的房子，盖好之后本来想一半给北朝鲜人民，一半给南朝鲜人民居住，可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实现祖国统一。

「韩国宣布将向朝鲜提供八百万美元人道主义援助，以帮助营养不良的儿童和孕妇。朝鲜上周称该国正面临三十七年来最严重的干旱，可能会加剧目前本已严峻的粮食危机。」（纽约时报中文网2019年5月19日）

去板门店的路上，导游嘱咐我说，一会儿你就有网啦，韩国的网。那是我在平壤的第三天，iPod已经没电了。我问司机，能把车上的激昂澎湃的革命歌曲音乐关上不，我听三天了。司机看了我一眼，点点头，终于清净了。

从平壤去板门店要三小时，路况非常可怕，颠到头都要掉了。导游的爸妈就住在平壤市中心，也从没去过板门店，申请流程非常复杂。出城和进城都要经过岗哨，持枪的民警连后备箱也会自己检查。

我自己在牛仔外套别了不少徽章，导游也别了不少，有她的单位徽章，朝鲜体育旅行社和他们伟大领袖的，我说我用一个我的徽章换一个旅行社的徽章好不，他们笑着，弄丢一个可是要赔很多钱的！我问，那万一把领袖的徽章丢了怎么办呢？他们突然严肃起来，急了，领袖的徽章怎么会丢！怎么会！！

去板门店的路上导游问我，在开城吃铜碗饭的时候要不要吃当地最著名的人参鸡汤，二百六一只，需要提前预订，我说要的。但实际上非常难喝，远没有我后来又花十块钱买的可乐好喝。

回程的路依然颠到脖子要断，我把前排位子让给她，无意见看到她有一个塑料袋装着一只完整的煮熟的鸡。

身后就是板门店，朝鮮民主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与大韩民国之间的朝韩非军事区。出团通知说，在朝鲜不允许拍摄军人，但是在板门店是可以拍摄接待你的军人的，比如他。

右边的女人是另一个团的导游，在进入板门店之前需要列队排好，这个军人经过她的时候，往她脖子吹了一口气。两个人都笑得特别美。

没有三八线这根线，是很虚的一块区域。（但是有了韩国的信号。）

这是进入朝韩非军事区前的一块巨型招贴画，我问导游这个的意思，朝鲜是第一，她说。

在我离开板门店之前，有个军人过来要检查我的手机，我解锁打开相册递给他，我探头看他要删除哪些，他嘴里发出噫、噫的声音，我一看就是接待我的军人表情不够严肃而已啊。他递还给我，我点开最近删除，选择全部恢复。

被安排参观幼儿园，墙上的宣传画。

向美帝开炮。

行程中有安排参观幼儿园、农作物大棚、平壤市民家、中学等等，给我刺激最大的是幼儿园，楼道的招贴画都是战争主题，进到房间里浓郁的尿骚味扑面而来，参观的人走进房间，幼儿园老师会立刻带领小朋友们唱歌。

来的人之前都会先被领进这个商店，大部分游客都会买上一些类似仙贝的东西，送给小朋友。细看一下，有很多东西比如搓澡巾来自中国。

从幼儿园出来说是带我参观农作物大棚，走到一栋建筑门口，有个摊，五块钱一堆，我买了五元的草莓，和导游一起分着吃完，她便领我上车离开了，坐上车我反应过来，不是参观吗？

第一天吃晚饭的路上，路过这里，导游说这就是玉琉馆，我们吃朝鲜冷面最正宗的地方，文在寅（大韩民国第十九任总统）你知道不，他上次来在这里连吃了两大碗冷面。我疑惑，这个面馆外面围了至少得有一千多人啊，她解释说，我们每个月发玉琉馆的面票，三百朝币（折合人民币十八元）就可以吃一顿，但你的行程里是没有的。我请她帮我安排，她打过电话之后，说，一百（人民币）一碗可以吗？我说没问题。

玉琉馆文在寅同款冷面，巨难吃，我只吃了一口就放弃了。

在朝鲜的日子，每顿饭都是安排好的，因为是团餐，有时等到了那，饭菜早已摆在桌上，食材在诡异的灯光下越发可疑，而且还配有高分贝的朝鲜歌舞表演，再加上朝鲜室内可以吸烟，后面几天我向导游申请不再吃饭，我自己去酒店解决。她面露难色说，你不去吃的话，我们便没有饭吃。后来我们商量出一个绝佳的办法，他们谎称我身体不适，不能下车，需要打包带走，这样他们便能安心享用饭菜。后面几天到了饭点，我站在餐厅门外等，像个司机。

羊角岛酒店顶楼是个旋转餐厅，可以点餐，后面我便在这里靠酸菜火锅配米饭过活。之前给我的出团通知写着，可以准备一些小礼物送给接触到的当地人，比如丝袜，然而我到了之后，有时想塞一些小费留给他们，无一例外都被拒绝。

这个顶楼餐厅上菜特慢，基本转了半圈，菜才来。天黑的时候，你能看到很多高楼，没有灯光亮起。

平壤凯旋门，比法国凯旋门高十米，宽六十米，这是导游的介绍。

因为她临时取消了妙香山普贤寺的行程，我提出要去一个类似的地方，比如龙岳山，上面这个图就是拍自龙岳山寺庙。平时导游基本和我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，大概是因为这个地方只有自然风光，穿八厘米高跟鞋的她，决定在山脚下等我。

我也意外收获了在平壤最自由的一个下午。

山顶有学生在作画，穿白背心的是老师。

山林之中有一万种绿。

我问他们肯不肯卖我一张作品，老师说还没画完，不方便售卖。

走到山顶，能看见正在商量怎么修复建筑的工人，我在他们身边围观了好久。

以上邮票、明信片、都购自朝鲜邮票博物馆，他们说流利的中文，比如你可以寄一张明信片回国，明信片加邮票十四元（人民币），十天肯定你肯定能收到之类。明信片放在一个可以旋转的架子上，从1990年到现在，都在卖。我寄了两张，目前只收到这一张，盖着平壤的邮戳。

来前做功课，说是电和水都很捉襟见肘，确实，博物馆在二楼，我去之前没人，到了二楼，几个工作人员赶忙跑去开灯，我买了好多邮票好多明信片，下楼，才走一个台阶，人家就把二楼灯关了。

缺水我是从给草坪浇水发现的，除去景点之外的草坪有自动浇水装置之外，你能看到大街上，男人们会拿食用油那个桶，扎上几十个洞，提着在草坪上走，像是个小喷头。虽然在大街上，尤其草坪上总能看到男人忙碌的身影，但他们还是在家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，男性结婚才申请房子，女性不行。女性生育七个子女之后才能被当成英雄母亲。

这是我争取了四天的朝鲜博物馆，在我临要回国那天也没去成，导游找了无数理由来拒绝，诸如，星期六在朝鲜是工作日，但是朝鲜周六单位都要围坐在一起要开一天的总结大会，所以不能安排你周六去。我后来忍不住问了安全员，他反而很疑惑地说，那里破破烂烂的没有什么好看的啦。

平壤大部分楼房一楼是商场，我提出了数次要去这里面买东西，无一例外都被导游拒绝，她解释说，这个不对外国人开放，只对我们自己人。我说你看我们身高一样，我们换衣服然后一起进去，我就看看行吗，她几乎都快要答应的时候，突然想起来，鞋！我们平壤的女人都穿高跟鞋的，没有人穿帆布鞋！

2017年第十九期《三联生活周刊》做了一期“朝鲜这六年”的专题。文章说，高达百分之七十五的朝鲜人口不再依靠国有经济体系养活，而是去黑市上寻找一切生活用品。在朝鲜一个人可以腋下夹着一只鸡在路边售卖。

朝鲜今天的市场化程度已经超过中国上世纪八十年代，仅从规模看，表面封闭且处于国际有限禁运的朝鲜经济，体量不大，只和中国一个二线城市相当，却具备惊人的开放度，女性是朝鲜市场经济最早的参与者，从补贴家用发展到今天。

后来我们的车又在金日成广场附近路过不少对外国人开放的商店，就没有很想进去了。

冰箱贴狂人购自羊角岛一楼的小卖部，以上人物出于朝鲜一部戏，对方包装的时候一遍一遍给我解释，这是好人、坏人，或是鬼。这几个冰箱贴吸力都不够好，我后来拆开了一个，果然够粗糙。

朝鲜美术馆还真的挺好买的，尤其是当地艺术家做的碗和草编的包。

在平壤的最后一天，我提出要去一个当地人自己才去的公园。导游可能又打了十个电话沟通，最后终于带我进公园了。两点深深震撼了我：当天拍结婚照的人数之多，我还被热情邀请参加了其中一个家庭的大合照；另外就是带着卡拉ok设备，烤肉便当，在公园里边唱边跳的平壤人。阳光温暖，空气中烤肉的味道是如此的强烈。一切都美好得无法描述。

在公园游玩到口渴，跑去公园卖冷饮的地方买水喝，我递过去人民币，对方不接，也并不准备卖给我。原来她并不涉外，后来是安全员跑来，掏出钱给我买了水，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了朝鲜钱。

在朝鲜艺术品商店和机场我都见到了长白山和天池，在机场一进门又是天池，呆了几天我都恍惚了，天池不是我们的吗？导游和安全员恨不得提前三个小时把我送到机场，而且他们坚持要看到我完成安检、过了海关。

平心而论，机场相当可以。在候机大厅，能看到香奈儿、lv、gucci、等各个奢侈品包，但都是假的，假到隔着包还有一米，糙的程度就让你知道是假的。

机场和酒店都有这种竹编筐和杯垫，我候机无聊又补货不少。

机场里相当高端的一家电器商城，我满怀期待走进去，果然没有让我失望。

飞机回程我右手边坐了一名朝鲜人，他靠窗，穿着笔挺的西装，带着墨镜，全程注视着窗外，空姐过来发饮品，轮到我们这排，他扭过来张嘴说了两个字：牛奶。然后又迅速转过头去。

安全员说他去过中国，还是北京，我问他觉得怎样，他说地铁很挤。我又问，还有呢，他说地铁真的很挤。然后这个话题就戛然而止了。

从朝鲜回来我疯狂地看和那里有关的一切，出版物、视频、新闻报道，也许如果我不停止这样的行为，那么我将永远永远在这旅程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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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飞哥

个人公号：我滴妈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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